胸口传来1一阵熟悉的、刀绞般的剧痛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
赵春花扶着冰冷的厨房门框,大口喘着气,视线开始模糊。今天是她五十岁生日,她做了一桌子菜,红烧排骨是儿子周俊杰爱吃的,清蒸鲈鱼是女儿周萌萌点名要的,浓油赤酱,则是丈夫周伟业多年的口味。
汗水顺着她灰白的鬓角滑落。
客厅里,电视声开得震天响,掩盖了她痛苦的喘息。她的丈夫周伟业瘫在沙发上刷着手机,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。女儿周萌萌正对着屏幕涂抹口红,不时发出不耐烦的“啧”声。儿子周俊杰则戴着耳机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跃,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。
没有一句问候,没有一个人看向厨房。
“我……”她试图发出声音,喉咙却像被堵住,“我……不太舒服……”
声音微弱,淹没在电视的喧闹和游戏的音效里。
周萌萌终于抬眼瞥了她一下,眉头紧皱:“妈,你杵在那儿干嘛呢?我那条新买的丝巾你放哪儿了?快点找给我啊,晚上我还要跟朋友出去呢!”
“妈,我游戏账号没钱了,赶紧给我转五百!”周俊杰头也不抬地喊道。
周伟业终于放下手机,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,没有关切,只有不满:“又怎么了?整天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,菜都凉了,能不能别扫兴?”
剧痛再次袭来,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,狠狠揉捏。赵春花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顺着门框软软滑倒,“砰”地一声砸在地板上。
碗碟碎裂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注意。
周伟业皱着眉站起来,走到她身边,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:“喂,赵春花,你搞什么鬼?地上不凉吗?快起来!”
没有回应。
周萌萌放下口红,走了过来,语气带着嫌弃:“妈,你别装了啊,地上都是油,脏死了!快起来收拾!”
周俊杰也摘下一只耳机,嘟囔道:“真烦,又要叫救护车,浪费钱。”
赵春花躺在地上,意识在抽离,身体一点点变冷。她努力睁大眼睛,看着头顶那盏用了十几年、已经有些发黄的吸顶灯,灯光在她涣散的瞳孔里晕开模糊的光圈。
她听到儿女的抱怨,听到丈夫不耐烦地打电话叫救护车,声音里没有一丝急切。
最后涌入脑海的,不是对死亡的恐惧,而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悲凉和荒谬。
她这一生,所有的精力、所有的心血,都奉献给了这个家。伺候公婆直到他们去世,照顾丈夫衣食起居,含辛茹苦将一对儿女拉扯大……她以为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家,直到此刻,直到她像一件垃圾一样倒在冰冷的地上,才真正看清——
这个她倾尽所有维系的家,早已蛀空,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她以为的付出,在她们眼里,是理所当然,甚至……是负担。
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,像是为她奏响的、讽刺的挽歌。
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,她清晰地听到女儿周萌萌压低声音,对她丈夫抱怨道:
“爸,妈真是没用,尽会添乱。”
……
冰冷,虚无。
赵春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,仿佛挣脱了某种沉重的枷锁。她“看”到自己被抬上救护车,“看”着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。
然后,她看到了医院白色的病床,看到了床上那个形容枯槁、毫无生气的自己——赵春花,死于五十岁生日当天,急性心肌梗死。
她还看到了她的“家人”。
没有眼泪,没有悲伤。
太平间外,周伟业正拿着手机,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:“雪依,她死了!这下好了,保险金够我们潇洒好一阵子了!对,就是那份她死活不肯退的保险……”
柳雪依!那个她当成最好闺蜜的女人!
灵魂状态的赵春花感到一股锥心刺骨的恨意,几乎要将她虚无的形态都冲散。
紧接着,她看到女儿周萌萌拿着保险公司初步理赔的单据,脸上竟带着一丝轻松和满意,对周伟业说:“爸,妈终于有点用了,这笔钱正好给我付个首付。”
儿子周俊杰在一旁点头附和,语气冷漠:“就是,死了还这么晦气,折腾我们跑来跑去。爸,赶紧办完手续,我这周还约了人开黑呢。”
他们站在那里,规划着用她的命换来的钱,谈论着未来的“好日子”,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
没有一个人,为她的离去,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悲伤。
恨!
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,在她灵魂深处翻滚、咆哮!
她错了!她这一生大错特错!什么夫妻情分,什么母子天伦,什么闺蜜情深,全是狗屁!全是她一味付出、养大的一群白眼狼!
若有来世!若有来世!
她赵春花对天发誓!定要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,百倍、千倍地偿还她今日所受的屈